当年我到北京外贸学院报到后，就去了宿舍。男生七个人一个房间，上下铺，空出一个铺位放行李箱，比较拥挤。同学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天津，四川，辽宁，贵州，武汉等。大家都说方言，结果天津来的同学闫卫国马上对我说，“你不要说方言，我们都听不懂，说普通话。”我也想学普通话，不谋而合，我立即开始学着说普通话，在此前，我已经说了21年的山西方言。不过在学校里，我读课文和演节目都是用普通话。

上图（↑）：后排左1，吴文清，2，李炜，3，闫卫国，4，罗建民

前排左1，蔡玉霞，2，何淑珍

虽然后来我当了电视主持人和评论员，但是我发音一直有问题。以下几组发音，我都不能正确的掌握，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一是我分不清以“N”结尾的前鼻音字和以“NG”结尾的后鼻音字，到今天都搞不清楚。打字的时候，如果不知道用哪个结尾时候，我就先用“N”来试试，不行的话，我再用“NG”来试试。很麻烦！原因很简单，我从小到大说的太原话里，这两个音很多情况下都通用，两个音都有效！比如说“我们”的“们”字，我在发音的时候就曾分不清“们”和“萌”。

另外我也分不清“村庄”的“村”和“春天”的“春”。年，我就开始在电视台和电台做嘉宾评论员。碰到以上这些字的时候，我几乎就是毫不犹豫地念出来，念得非常快，就是害怕别人听出来有错。

春天

村庄

北京外贸学院的同学来自各地，我很快发现，四川人说话也有同样的问题，他们“N”和“L”不分。四川同学说“吃南瓜”，我很容易听成“吃蓝瓜”。他们说“蓝蓝的天空”，我常常听成“喃喃的天空”。

参加工作后，我基本就靠这个音来辨别四川人。后来发现，云贵川都有类似的发音特点。

蓝天被四川同学说成“南天”

南瓜被四川同学说成“蓝瓜”

德文里有个“R”的发音，要求舌头快速抖动，有些同学不会。我在山西农村吆喝牲口的时候就会发这个音，所以不用学。有些同学需要用口里含着水来练习这个音，一不小心就要咽下去一口水，搞不好还要呛一口，很不容易。

我们的伙食费15元5角一个月，都是国家出，我们不需要付款。我们实行的包伙制：白面和大米定额，炒菜定额，窝头和咸菜随便吃。刚进学校的时候就看到墙上贴着大字报“打倒四人帮，取消包伙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喜欢这样的吃饭方法。

我是插队知青上大学，从农村来的，没有收入来源，我妈每个月都要给我寄伙食费以外的生活费，一般20元左右，有时候多些，到30多元。我班同学有好几个都是带着工资来上学，所以他们很富有，经常下馆子。到此时，我才知道什么是“下馆子”！这个词是我在电影《小兵张嘎》中胖翻译嘴里听过，但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电影《小兵张嘎》里王澍饰演的翻译官。

天津的王巨江，闫卫国和武汉的宋琦都带工资来上学，他们三个都当过兵，两个人都扛过机关枪，很豪放，经常下馆子，吃大肉，喝大酒。我 次下饭馆就是跟他们去的。我们老去和平里的一个山东风味的“餐厅”，好像叫“齐鲁餐厅”，很贵，每次要花7元钱左右。每次下完馆子，我内心都有一种犯罪感，因为20多岁了，吃这么贵东西，还花父母的钱！

老闫的父母都曾经在香港工作过，让我很羡慕，我问他：“香港能买到花生和瓜子吗？”他虽然也没有去过香港，但他肯定地说：“没有问题，分分钟都可以买到。”我心里想，是不是吹牛啊？反正我们也去不了香港。我之所以关心花生和瓜子，因为这些在北京凭购货本供应，过年才有卖的。这就是马克思说的：存在决定意识！

我姨姨是我妈的亲妹妹，她在北京工作。每到周末，我就跑到我姨姨家过周末。我姨姨和姨夫老给我做好吃的，所以周末我比其他同学要过得好一些。

上图（↑） 排左到右：我姨姨，我表妹，我姥姥，我妈

第二排左到右：我姐，我姨夫，我爸，我自己

如果周末不出门，我一定要把一周学习的课全部复习一遍，造句是最多的方法。德语语法非常严谨，也非常讨厌：动词常常放在句子的 一个，句子没有说完以前，动词都没有出来，你都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动词是一个句子的核心！动词又是个特朗普，像个变色龙，变过来变过去，让人无法掌握。名词更讨厌，居然分性别：阴性，阳性，中性。而且这些名词放在句子里不同的位置，要变格，一共有四个格的变化。不过，你别怕，我这样的人都能学会，你一定更可以了！

老式打字机

我有一个亲戚在太原理工大学上班。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台老式的打字机，但不能拿出来，我利用寒假去他办公室练习打字。我用了一周的时间严格按照指法要求学会了打字（自学）。现在我可以用十个指头打字，每分钟能打30多个单词，可以满足我的工作需要了。后来中文也可以用同样的指法打拼音输入，使我受益不浅。

大学毕业合影： 排都是老师，第二排都是学生。

第二排右5是本文作者李炜，右7班长王巨江。

我们有两个老师，庞太太和廖老师（上图左5），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日耳曼民族的血。中国血统的王正福老师（上图 排左1）后来成了大名人。教我们中文语法的老师（好像姓季）的话让我终生难忘，他说：“一个人的脑子有限，装不下所有的知识。你只要知道，你需要的知识在哪个书架上的哪本书里，你就学到了。”

今天有了互联网，搜索引擎，书架也不需要了。但知识也碎片化了。也许这就是未来社会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