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村出发,翻越乔山山脉,过了底店,就是上店,过了上店就是二十余公里外的陈炉古镇。陈炉古镇是宋元以后耀州窑 尚在制瓷的旧址,其烧造瓷器的炉火千余年来灼灼不息,形成“炉山不夜”的独特美景,是古同官八景之一。
曾经曹村人靠着骡马把蔬果驮运到陈炉贩卖,再把陈炉的瓷器驮到长安,一路走的就是上店,底店等骡马驿站。如今这条路依然存在,却鲜少人走,风光辽阔好像川藏线,层层叠叠的金色梯田,阳光下的麦浪斑斓耀眼,一幅丰收的美景跃然纸上。从曹村去陈炉这一骡马驿站,千百年来,商旅走贩络绎不绝,见证了陈炉古镇的陶瓷变迁史。如今,再重走这条历史名路,却难见昔日的繁华和热闹,只剩下田园风光……古镇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大山坳里,底部平坦,就像一个窑炉,东南北三面从高往低建有一排排一层层的房屋,每间院子的墙壁都是用废弃的匣钵垒起来的,高高低低的石坎上摆满了匣钵,种满了花草。这些依山而建的窑洞,高低起伏的院落既是住所也是瓷坊。道路两旁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罐,家家户户的小路都是碎瓷片铺成。院子、窑洞随处可见大瓮、老碗、水缸,这里俨然就是陶瓷的王国。据传,最早的耀州窑在黄堡镇,因其没有烧制坩子土以及交通拥堵,在唐中期时,开始由黄堡镇慢慢转移到陈炉镇,这里不仅坩子土好,最主要是距离长安近,交通便捷,因而这里的耀州窑就显得很霸气,成为北方 与官、汝、定、哥、钧五大名窑比肩的青瓷窑场,进入皇宫、官府和百姓家。宋时,黄堡镇制瓷业彻底走向衰落,陈炉达到兴盛,这炉火烧了一千多年,直到今日还在燃烧。郁郁千家烟火迷,家家都烧窑,人人会做瓷。提起这里的瓷器,陈炉人的眉宇间都会流露出一种自豪感和一种失落感,自豪是因为世代相传,传承了祖先留下的老手艺;失落是如今制瓷不能养活全家,产品同质化现象严重,很难再现昔日的辉煌,多数年轻人也不愿继承手艺而选择外出务工,造成后继无人的危机。关芝香是陈炉咀头社区人,今年已有74岁,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手艺人,她从19岁开始在窑厂给瓷器画画,后来自己家有了窑炉,就回到家里帮忙制瓷。丈夫和泥、拉坯、整型;儿子帮忙晾晒;自己负责刻花,在窑洞里完成一道道工序后送往窑炉进行烧制,用制瓷养活一家老小。而那些烧坏的陶罐就用来围墙或打碎铺路,既朴实美观又节省钱。陈炉人就是这样,烧坏的陶罐也要物尽其用,每个物件生来都有灵魂,都有价值,都是有用的,为烧制所付出的心血也是一样的。在关芝香家中,碗和盆,瓶或罐,样样都是自己亲手烧制,家里还有许多未销售出去的新品,从灯到炉,从缸到瓮太多了太多了,说不清她辈子到底烧制了多少瓷器?老人说,市场不景气,许多人都改行了,自己的2个儿子中只有大儿子对制瓷感兴趣,喜欢研究,还鼓励她去老年大学学习,一心想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老人家捧出一只儿子新制作的瓷器:曜变天目碗。这种釉色烧成带有极大的偶然性,余度的高温下烧成的斑纹,会闪耀出七彩光晕。老人说,碗上的斑点,从不同的观察角度会出现不同的色彩变幻,就像变色龙一样,十分有意思。一抔土经过水的揉捏变得柔软,经过火的烧炼变得坚硬,方寸之间,在金木水火土的碰撞之下释放出自己的灵魂,阳光照耀下从美丽变幻的斑纹中能听到它在入窑时烈火燃烧时噼啪作响之声,能看到釉水与火焰交融而产生的美丽斑纹,这种美看得到,听得到,感受得到,如烈火凤凰涅槃重生一般。每次火舌吻过,细微的温差让图案千变万化,每件都堪称孤品。曜变居于诸名瓷之首,上万次的烧制,成品率不过千分之一,技术失传多年。老人说,希望这门手艺能继续传承下去,毕竟这是祖辈积累千年的经验。今日的陈炉已是历史文化名镇,最吸引人的就是窑坊。在太阳照耀下的陈炉古镇,感受千年的历史神韵,先人的伟大智慧和汗水浇筑出的陶瓷,给历史文明长河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这里的窑炉住进了无数的灵魂,日日夜夜燃烧不止。愿“炉山不夜”永远长存!